潢川——从儿时记事起就听爷爷对我说起过这个地名。自从后来家里买了中国地图我才知道,这只不过是共和国版图上一处很不起眼的标点,一座藏在大别山脚下河南省西南角的小城。
1937年日本军队在制造了惨绝人寰的南京大屠杀后并没有停止其残暴的本性,我的家乡——安徽凤阳,一座有着悠久历史的美丽古城也未能幸免。在侥幸逃过日本人的机枪扫射后,爷爷、奶奶带着当时只有五岁的我父亲和三岁的姑姑趁着夜色从古城的下水道里逃出了凤阳县城,躲入南部山区。短暂的安宁后,爷爷一家四口在又一次成功躲过日军的清剿后,在凤阳山游击队的掩护下,随着逃难的人群踏上了西行“跑反”的路程。时逢冬季,爷爷用一根扁担和两只筐挑着两个孩子,奶奶背着作为两个孩子晚上御寒的一床棉被,一路上餐风宿露,一路上乞讨,不知何时何处是尽头。连续多日的饥寒劳累使本来就身体不好的奶奶病死在逃难的路上,爷爷倾其所有,买一口薄木棺材埋葬了年轻的奶奶。经打听知道这个地方叫潢川。在告别奶奶的时候,爷爷在奶奶的坟前放了当时能够找到的最大的一块石头作为标记,准备日后有条件时将奶奶运回故乡。
在大别山,爷爷带着孩子遇到了躲在密林深处里的国民党军队,饿急了的爷爷、爸爸和姑姑以为找到了亲人,在向军队讨饭的过程中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不仅不给吃的,还讥讽爷爷说:你们这帮老百姓怕什么?日本人也不知道在那里,就把你们吓的成这个熊样,跑什么跑,日本人有什么可怕的。爷爷很是生气,反驳说:你要是有吃的就给我们孩子一点,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我们还不是跟在你们屁股后面跑的吗?你们当兵不去保护国家,干吗跑的比我们还快。激起众怒的军官后来再也没有敢说什么。
背后是追击的禽兽,天上是扫射的日机。颠沛流离的日子使爷爷再也不想跑了,爷爷心想外面也不太平,与其死在外面还不如死在家乡。后来爷爷带着我父亲和姑姑经过了九死一生和大半年的辗转重又回到了故乡。这时候凤阳城头上飘扬着“膏药旗”,日本人横行霸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每天都有中国人被杀害,爷爷带着两个孩子开始了在日本人刺刀下作奴隶的苦难生活。
一方面是对奶奶的思念,一方面是为了两个孩子操劳,直到过世,爷爷都没有再娶。解放后,参加工作不久的父亲被错划成了右派,再也没有能力远赴潢川去寻奶奶的遗骨,等到父亲获得了自由的时候,了解此事的老人们一个个都相继离世,奶奶究竟埋在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了。找回奶奶后来也最终成为我父亲逝世前未能完成的心愿。
奶奶啊!你长眠在潢川的什么地方?你可知道我们一大家子现在过的很好,国家也变的强大了,再没有任何侵略者能赶走你的亲人了。九泉之下的你含笑吧!你的长孙现在已经成长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的高级军官,在伟大祖国的首都,在共和国的心脏地带为国防的现代化贡献力量。
奶奶啊!一晃你离开人世已经七十多年了,我们全家没有忘记你,潢川虽不是你出生之地,但却是你儿孙常常魂牵梦萦的地方。在将来的某一天,我和我哥一定会带着全家去看你。